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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4章 六周目(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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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4章 六周目(5)

轉眼間, 就已經到了圓圓在盛京裏的這個圈子,第一次露面的日子。

比起珠繞院那邊的熱鬧,芷梨院這邊幾乎都已經像是被凍結了起來的靜默。

直到宴會要開始的前晚, 翡翠才過來說這件事。

翡翠笑容滿面,又帶些無奈, 一到清池面前就請罪, “五小姐, 是奴婢改罰,到了眼下才想起這事。”

清池請她起來, “翡翠姑姑何錯之有,最近忙得腳不沾地的, 一時有所遺漏也是難免的。”

翡翠擡頭瞥了她一眼,卻見這位五小姐端莊大方, 笑不露齒, 實在是大家閨秀的典範, 也不知道從哪兒傳來木頭小姐的名號,分明就是如此體貼細心的小姐。

翡翠的笑有點尷尬, 想起安定伯夫人臨來的吩咐, 又不得把那句話給說出來了:“翡翠其實是給小姐傳話, 夫人說……明兒是六小姐的喜日子,六小姐這會兒還在選衣衫,遲遲定不了顏色。望五小姐莫要和六小姐生氣才是, 只是五小姐選明日赴宴會的衣衫顏色不許淺紅柔綠, 六小姐臉嫩,想必選的顏色也就在這其中了。但也不許顏色低沈, 免得被別人看了笑話,有不和之相。”

果然她這話一出來, 便是分侍清池左右的紫袖和小薇的臉色也是勃然一變,主辱臣死,可不只是說說而已。

紫袖只給了小薇一個眼色,馬上就讓脾氣暴躁的她忍耐了下來。紫袖看向翡翠,笑道:“翡翠姑姑這說的何話,不許我家小姐穿新嫩的顏色也就罷了,就連沈穩的藍紫一色都不許,忒霸道了些,難不成六小姐這大好的日子,只能穿黑白兩色。”

翡翠連忙道:“這……紫袖,六小姐方進府,難免有些不安,鬧了些脾氣。”這句話雖然是對著紫袖說的,其實更是對清池說的。

她話底的意思,無非就是安定伯夫人和圓圓雖然沒有明說,但就是希望清池最好借口生病來不了,別鬧騰了圓圓這個大好的日子。

翡翠一走,小薇就忍不了:“夫人真是偏心,六小姐一回來了,就把小姐給忘了。”

內室裏其他的丫鬟們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都沈默了,其實大家倒是覺得安定伯夫人這態度正常,畢竟親生女兒在外邊受了十五年的苦,府裏的這個雖然樣樣都好,到底是假的,如今還能留她在府裏,就已經是多年情分。

“小姐,要不咱們就……”紫袖一向在眾婢女面前都是個溫柔賢淑的,就這會兒也是意勸退清池。

這等委屈,一個閨閣小姐豈是能忍得了的,要是有氣性的閨閣小姐,這會兒怕已經是答應了。可清池可不是,而且缺了她,圓圓這臺認親的戲可怎麽唱喲。因而在眾人都擔憂、各有謀算的時候,她穩坐釣魚臺,眉眼清潤似露花,櫻唇含笑輕語:“不可,我若是不去,娘和六妹妹恐怕會被外人誤會了,六妹妹不懂事,娘心疼她初來乍到,難免慌張,我是姐姐,須得教導妹妹,也讓娘放心。”

紫袖:“……”

小薇和一眾丫鬟就根本沒有聽懂。

“可小姐穿什麽,夫人和六小姐叫翡翠說了這麽多限令……”小薇頭疼地說。

紫袖也道:“小姐若是要去,這衣衫怎麽穿倒真是一件麻煩事。”

眼下真是春日,且安定伯府把圓圓第一次推向整個盛京貴族圈的宴會上,不管是適齡的少男少女,還是小有身份的夫人都會過來。這時節,適合穿淺淡有春韻的衣衫,春風裏飄揚,方有閨中女兒的情思。

“小姐,夫人雖為六小姐考慮,下了這些禁令,可小姐的衣裳也還是能從其中”這會兒,一直不說話裏的丫鬟裏,般般站了出來為清池解憂。

諸女的目光,這下全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。

般般向清池欠了身,起來便道:“小姐可還記得去歲制的一條百花裙,煙水籠紗底,再縫制百花於裙上,風來徐徐綻放……”

清池看著她,笑道:“你這倒是一個好主意,只不過這百花裙太過張揚,怕是會搶了六妹妹的風頭啊。”

小薇原本喜上眉梢,也被清池這番話如冷水潑澆而下,她手指苦惱地點著腮,“般般,小姐說得沒錯啊。”

紫袖說:“只怕這百花裙穿上,六小姐的誤會會更深。”

清池說:“既然如此,那便穿這百花裙了。”

她閑散揮袖,起來,走到窗邊,一頭蔥蘢青絲在日光碎金裏仿佛在發光,窗外花紅柳綠,柔水春波,瞧得她唇邊泛起一個淺淺笑意來。

這屋裏的人卻看不懂,她這個時候怎麽還笑得出來。

紫袖看著她,眼底也出現了忌諱的神情。

這一天,整個芷梨院都在般般的指揮下給那百花裙新縫時令鮮花,她們尋找鮮花的時候,自然也被府裏人知道了蹊蹺。圓圓還在苦惱到底穿什麽,她滿眼晃花,也被這些刺繡花裙給驚艷了,一時糾結,莫不如是,然而就見貼身丫鬟紫雪匆匆地走了過來。

紫雪對她附耳說了一番話。

圓圓的臉色馬上就難看起來了,她手指緊緊地攥著一條鵝黃色的絲綢裙子,把那胸口處精湛工藝的刺繡花鳥紋都給毀了大半,在一邊侍奉更衣的婢女光是瞧著都覺得心疼。

這可是來自蜀地大家的刺繡,足足值百金的裙子啊。

圓圓清純可愛的臉蛋都露出了冷色,把這條裙子扔到了婢女身上,“百花裙,百花裙!我這姐姐是故意和我作對不成?我就知道,她果然是故意在李、大哥面前裝大方柔弱,這下破功了吧!”

紫雪也是氣憤地道:“小姐,這五小姐分明就是故意的。你是不知道,她這條百花裙可是去年府裏三位公子為了給她慶祝生辰,特意請梅大家縫制的,梅大家自從縫制了這條百花裙後,便說幾年以內都不會有如此精湛手藝,盛京裏的小姐們聽說以後都很後悔錯過。”

圓圓眼睛一動,遲疑地道:“你說這百花裙當真有這般好?”

紫雪一時把這條百花裙誇得那叫一個天上有地下無,美得撼動凡俗,任是哪個女子穿上都必定會在明天的宴會上大出風頭,“……小姐,難不成您就任由她穿這條百花裙破壞您明天的好日子?”

圓圓一時再看這滿屋麗錦,都覺失色,反而心裏惦念起那條百花裙來。她眉頭一挑,不高興地道:“我喚她一聲五姐,是給她的尊重,她若是要和我鬥,我自然不會客氣。她若是真敢穿這條百花裙到明天的宴會上……”

她若是真的敢,還存在要自己鬧笑話呢?

她又能拿她怎麽辦?

圓圓想到這點就不甘心起來,紫雪看她這樣子,就嘴角一抿,知道她已經生疑心病了,果然主子說得沒錯,人心詭譎,只要她再推上一把:“小姐,您心地善良大方,並不計較她鳩占鵲巢,可她憑白得了這十幾年的榮華富貴,又怎生舍得,怕是瞧著您好欺負,以後就什麽都占一頭了!”

這婢女氣鼓鼓地說著,站在她這邊激揚語氣,說話是直了一點,不過還算對圓圓的胃口。但圓圓還是多了一顆心眼,“那你覺得該怎麽辦好呢?”

紫雪說:“自然是稟告夫人,叫夫人來處理!”

圓圓瞧著紫雪,“你說得對。紫雪,我現在要你去幫我辦一件事,你能做好?”

紫雪驚喜,馬上福身道:“小姐,紫雪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把這件事辦好。”

圓圓瞧著紫雪風風雨雨離開的背影,心情覆雜,腦海裏又浮現出前幾日在梨花樹下見到的那個青裙少女,芙蓉以為容,冰玉以為骨,天香月韻,若是再穿上那條絕美的百花裙,那她豈不是要成為明日宴會上的那個小醜?

自己沒有做錯。

明明自己沒有想到和她宅鬥的想法,可她卻主動挑釁,自己也沒有不讓她來這個宴會,就姐妹和睦,裝給外人瞧也行,她卻一定要穿上這條百花裙大出風頭!

她難道是以為自己回來會搶她的地位和婚約?可自己根本沒有這個想法,她只是想要伯爵府千金這個身份,接近男神,只有這個身份,才讓她有可能站在平等地位嫁給男神!

至於那勞麽子的蔣國公府大公子,她根本就沒有興趣!

圓圓有些不屑地想,果然是古代女子,也就是這樣眼界了。

**

安定伯夫人再次遣派翡翠上門芷梨院,便是翡翠自己也有些尷尬,這一早一晚,她就來了兩次,這兩次來芷梨院做的都是惡人。

翡翠登門就是為了借百花裙一用,心底何曾不是無奈,若不是夫人硬是給五小姐出了這個難題,又怎會讓五小姐想起了那百花裙,就是不知五小姐穿這百花裙,當真是因為它正好符合了要求,還是另有其他的想法。

反正夫人都覺得她就是包藏禍心。

果然,當翡翠提出借這百花裙給六小姐宴會上一用後,芷梨院裏的婢女們臉色都難看了起來。

便是大丫鬟紫袖都皺起了眉頭,說:“翡翠姑姑,夫人這……”

翡翠盯了她一眼,從來沒有做下人的,反而能說主子。

“無妨。”這芷梨院裏的主人開口了,這反而讓滿堂驚訝、疑惑。翡翠更是沒有想到,這五小姐會這麽好說話。

翡翠暗咽了咽口水,問道:“五小姐,這是願意了?那夫人知道了,必定也很高興,五小姐作為姐姐,疼愛妹妹,姊妹同心,正是一段佳話。”

少女盈盈坐在貴妃椅裏,明眸皓齒,眉目如畫,淺淺一笑,令得滿堂之人,如沐習習春風之中般愜意。

“翡翠姑姑說得正是,六妹妹初來乍到,那這百花裙便當做是我送妹妹的禮物。這百花裙本本就是昔日三位哥哥送我的,如今送給妹妹,倒也是實至名歸。”

翡翠聽著她這話卻莫名有些奇怪的感覺。

清池看向般般道:“般般,百花裙可縫制好了?”

般般猶豫一下,到底點頭。

清池繼續道:“一會兒,你和紫袖走一趟,把它送到五妹妹哪兒去。”

聽到清池這句話,翡翠才是徹底地松了一口氣,知道這件事成了。

只是沒想到,竟就這般簡單?

紫袖和般般向清池一拜,然後向內室裏面走去收拾百花裙,小薇卻是一臉的不甘又委屈,小聲地道:“小姐……”

清池給了她一個眼色。

送走翡翠後,清池端起燒洞庭湖光水色的茶碗杯,裏邊君山銀針泡得正好,茶芽三浮三沈,豎在杯口間,茶湯明亮,她聞了一聞,慢悠悠地品著。

其實這件百花裙在書中也正是一條導火索,女主不知安定伯夫人刻意出難題給女配姐姐,女配姐姐嫉妒心發作,有意穿那百花裙在女主的正式露面宴搶走全部的風頭,卻沒想到提前露出風頭,反而被安定伯夫人發覺,強行勒令她把那百花裙送給了女主。

次日在宴會上,見了以一身百花裙艷壓群芳的女主後,她心有不甘,便故意扮弱引得女主來到私密無人處,故意惹怒女主,趁她不妨,推下湖水裏,想要毀了她的風頭,順便也毀了那條百花裙。

乃到女主被推下水,她還裝無辜,大聲叫人。誰料,女主是穿越人士,會鳧水弄潮之術。而這一幕恰好還被她的未婚夫蔣唯兄弟瞧見了,這下可有理說不清了。

蔣唯……

想起前世在西塘鳳凰鎮的茅屋之中舊會,也是為了黎民百姓,她蹙眉,額心有些發疼,總覺得自己仿佛忘記了什麽。

前世最後,她仿佛是疫病纏身而死,就連和應宇見面時候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,而時間過去得太久遠了,就是她都已經快忘記了,自己最後是怎麽了結的了……

當然,往事已矣,似乎已經沒有繼續回想的意義。

反而是眼前的事,叫她不得不得專註起來。

當然,對於她來說,這走劇情也勉強算是娛樂自己的唱大戲了,這日子過得無聊了,總是想要刺激一下的。

所以,清池看向眼前一臉防備警惕的圓圓,就饒有趣味。

只見少女一身百花裙,春日闌珊地落在她身上,雪膚花貌,稚嫩的眉眼仿若是黃鸝乍啼,不說如何的絕色,卻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韻,不若一般閨中女子的嬌弱,明朗幹凈。只不過此時在見到清池以後,那提防的神情一掛上,也和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,總是弱了些氣勢,多了些少女的扭捏。

“五姐,你找我要說什麽事?”雖然她嘴上還在問是什麽事,可水汪汪的眼睛卻孤自瞥了眼身上的百花裙,顯然心裏有數,只是有些不耐煩把此事抽絲剝繭出來。

眼下她們正走到了安定伯府花園一角,長廊覆道接著假山風景。

那廊下春花燦漫,假山紫藤花枝相連,灼灼其華,似銀河從天上垂落。

其長長枝葉委落底下,沾著人工湖裏的水。

點著圈圈漣漪。

架構其上的石橋青苔漫上,兩側綠水綿柔,荷葉初圓,嬌小綻放。

清池其實一直不喜水邊,所以她腳步徘徊,“六妹,我看你穿這百花裙甚好。”

圓圓說:“五姐沒有怪我強行奪愛?”

清池明亮眼眸望著她,裏面映著葉縫碎光,仿佛也有小小委屈,“妹妹若是愛這條裙子,我自然割愛,只是妹妹……恐怕不只是為了如此。”

“所以,你在指責我?”圓圓看穿她在綠茶,根本就不吃這一套,冷哼一聲,說:“要是你今天真穿這裙子,大家怕是都要笑我。”

圓圓已經率先走上假山畔的那石橋,清池神情一凝,兩側綠波像是牽人命的黑白無常,她頓足時候,圓圓還在惱火地繼續道:“五姐,我不是小孩,你也莫要找那些牽強理由來騙我。我回府來,只是回歸本位,我無意和你搶什麽,希望你能擺正心眼!”

“你到底有沒有在聽?”圓圓看見她楞站在柔草紅藥的石橋邊,身姿窈窕修長,一身淺綠色春裙柔和朦朧,仿佛和腳底碧草化為一體,歸鴻般飄飖流風。

圓圓很生氣,“我根本就沒有想過搶你的未婚夫,你是五小姐,我是六小姐,咱們倆就不能和諧相處?”

她振振有詞,一時收回艷羨目光,暗暗道:“明明是個假小姐,卻生得這麽美,就是愛發呆了些,難怪方才那些小姐背後呼之木頭小姐!”

她等在原地,給她消化自己話的時間,也不怕她仍然死性不改,包藏禍心。

“六妹,你說的,我聽到了。”她慢慢地行來,不像是在走,裙擺搖動,婉若游龍,叫圓圓看得癡了。

有一說一,她這便宜姐姐不愧是伯爵府裏學了十五年貴族規矩禮儀的大家閨秀,一舉一動都叫人覺得賞心悅目。就連她都暗自收了腰腹,擡了肩膀,不想在這便宜姐姐面前落了下乘。“五姐,別怪我說話不客氣……”

“六妹你只是實話實說。”

這麽輕易地就接受了?

圓圓默默摸摸身上的百花裙,其實她還蠻喜歡這件裙子的,但……眼前人忽然露齒一笑,“六妹喜歡,那就收著吧。”

圓圓忍不住一喜,“這

樣可以嗎?”

終究還是露出一些少女的天真,並未發現眼前人包藏禍心,那明艷的眉眼舒展開來,唇邊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,“當然可以了。”

她只是輕輕一推,還在驚喜裏的圓圓神情一呆滯,還沒來得及抓住她的衣帶,就往後的春水裏委落。

噗通一聲——

身陷湖水裏的圓圓下意識地以雙手劃水,卻發覺她身上的百花裙散架了,周圍的湖水上漂浮起一圈花瓣。

她撲騰了一兩下,在日光還有些冷透的湖水裏,感覺到了身心都是涼涼的。

她擡頭怒視橋上的人,俏臉雪白雪白的,嘴唇也是烏紫,顯然被凍得不輕,“李清池,你好大的膽子!”

她冷得發抖,眼睛在水波裏蕩漾了一遍,有些朦朧的,卻瞧見橋上那少女似笑非笑地望著她,不見惡毒猙獰,也不見竊喜張揚,她平淡得像是看一場風景。而此時周圍紫藤花開似海,委落湖水假山之間,如同仙境。她在其中,脫凡離俗,仙姿浩渺。

明明做得出如此惡毒行事的女人,怎麽還能這麽淡定!

圓圓遇上了人生頭一個不能解開的謎題。

當然,此刻她也已經沒有心情去想那麽多,雖然湖水裏照著春光,卻還是冷冰冰的,她游了一下,往岸邊去。

好在這人工湖很小,幾乎是很快就上岸了。

卻不經意地瞥見清池驀然看向假山那邊,什麽鬼?

**

清池和圓圓石橋邊這場戲,其實全部都被正好過來的蔣唯兄弟瞧見,原本正在教訓弟弟的蔣唯在聽見圓圓對她不客氣的諸般語言,這個如玉溫和的君子眉頭就皺起來。他和清池是青梅竹馬,雖然自從彼此年歲漸長,一年都難得見上幾面,這個守禮的年輕人也依舊對自己的未婚妻有著鸞鳴求凰之思,便等著明年及笄迎娶。

眼下即便知道她並非安定伯血脈,也未曾有改變的心思。

她是淑女款款,眼見被圓圓欺辱,他這個未婚夫怎麽能坐得住。

“哎,大哥……”弟弟蔣元笑著攔住了他。

他不解其意,但蔣元明媚地笑出酒窩:“大哥,你接下來看嘛,我看池姐姐可不是那等懦弱可欺的……”

接下來發生的事情,也的確出乎蔣唯的意料之外。

直到那氣焰囂張的李家六小姐掉入湖中,蔣唯和蔣元對視一眼,兩人都免不了驚訝。這下蔣唯心底一沈,已經走了出去,準備喊人救人,然後回避。蔣元又說:“哥哥,你瞧這六小姐不愧是水鄉養大的,這鳧水弄潮之術,當真是高超。別叫人了,她都已經游到湖邊……”

蔣唯看了一眼便收回,這是君子不欺暗室,玷汙女子名聲所為。

他還把幸災樂禍的弟弟也拍了一下,令他回避。

蔣元忒擠眉弄眼,“看來哥哥擔心錯了,池姐姐不是木頭,這膽子倒是挺大!”

“元兒!”

蔣元明媚地笑著,少年酒窩可愛,可即便在這燦爛的春日下,也總有一種潮濕陰冷。他瞧向那站在橋頭的綠衣少女,譬如晨露曉花,靈氣逼人,脫俗絕塵,似乎並不受行事丁點影響,只是立在那兒,看著另外一個濕身濕發的少女急急走來。

那少女顫著身子,又努起,接著一只手揮霍而下,就是要報覆回去一巴掌。

被她半路就給截下。

她在日光下,肌膚如玉,容顏若芙蓉暈霞,淡淡地一笑,“五妹,這身百花裙當真襯你。”

圓圓掙脫不過她的手,聽見她這話,更如遭奇恥大辱,牙關顫顫,圓汪汪的眼睛都紅了。

眼下她就是落湯雞,渾身泡在湖水裏,更是冷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,那百花裙早就已經散了,只剩下煙籠紗裙,像是被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。

實在狼狽不堪!

“李清池,我記住你了!”她惡狠狠地說。

清池放開了她的手,眉間若有清愁,“我看妹妹全身都濕透了,還是早些回去換件衣裳,不然在這大喜的日子裏生了風寒可就不好了。”

圓圓眼睛都紅了:“……你很好!”

她這會兒也懶得管假山後邊還有什麽,氣得巴不得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。

清池看著她的身影,眼底也有些無奈,“這一巴掌我不能叫你打,日後……日後總會還給你的。”

她後邊那句話,輕得像是雪落在風裏,不見蹤跡。

清池轉身看向假山後,一挑眉,倒是意外,沒想到他們兄弟倆剛才竟然沒有出來幫圓圓打臉,這也是她半推半就沒有讓圓圓打下那一巴掌的原因。小的劇情既然能夠變動,那麽她為何要吃這樣的苦頭,反正女主到最後不是應有盡有,這前頭吃得折磨苦難算什麽?

這樣一想,她不由一笑,覺得自己是越來越有惡毒女配的格調了。

清池連看向假山後邊兩次,前頭一次,蔣唯被落下水的圓圓吸引,沒有註意,蔣元註意了,樂得看戲。後頭這一次,兄弟兩人一齊發覺了,蔣唯心情覆雜,難以梳攏,倒不知道出去還是不出去的時候,他那弟弟卻不怕事多,搶先一步地走了出去。

少年人未至聲先至,“池姐姐,元兒有禮了。”

甜美如飴糖的聲線,似乎還沒有遭受變聲期的摧殘,有些稚嫩,男女莫辨。蔣元一身紅衫,頸項掛著長命鎖,唇紅齒白,笑容明媚,酒窩喜人。紫藤花枝紛至沓來,春光明媚裏,好一個粉雕玉琢,不見絲毫混世魔王的模樣。

清池如若初見,眉眼裏尚有些茫然,但很快又消褪,竟然化作了一個淺淺的喜悅笑意,“原來是元兒。”

她看向他身後,果然走出來一個年輕男子。

面若冠玉,端方清俊。一身月白色交領繡魚躍水蒼紋袍穿在他身上相得益彰,只是那雙細雨般柔和的眼睛盯著她看,眼底似有覆雜情緒。

蔣唯看著自己這個未婚妻,見她談笑有禮地和弟弟說著話,仿佛方才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。明明她可是推人下水,這樣惡毒行為,即便是一時做錯了,也該有些愧疚,可她臉上笑容完美,見了他,還福身有禮,“蔣唯哥哥。”

那翩若驚鴻回風流雪的姿態,也令他一時晃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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